【叶王】镜面相遇 14
#心态崩了吧
对战临海的那天还是一点一点逼近了，网上关于微草队长告假未归的讨论和猜疑也越来越多，无非是猜测他告假的真实缘由不可告人，以及下一场比赛，没了主心骨的微草能否化险为夷。
网上有流传拍到的疑似王杰希的照片，天南海北的哪儿都有，甚至于微草原副队方士谦退役后前往的那个国家都被人发现了有他的身影。叶修注意到也有人说在h市见到了王杰希，他紧张地点进去看了，发现并不是他在酒店藏起来的小王老师，松了一口气。
五花八门的照片里被发现的破绽越来越多，谣言逐渐不攻自破，最后人们只能惶惶地去猜测微草在下场比赛的发挥，有人信心满满，有人忧心忡忡，有人幸灾乐祸。
王杰希挺感谢孙翔的，他真的没有跟外界透露任何曾在h市见到自己的信息。
离比赛还剩三天了，彼时他正在西湖边有些出神地站着。这片湖面他曾在原世界的照片里看过，此番前往恰逢天阴，湖面好似一面厚重的镜子，在低沉的乌云下纹丝不动。王杰希甚至站在有些危险的地方，蹲下身用手指去轻碰那雾蒙蒙的镜面，打碎面前这一小片的平静，好像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接口。水纹一圈圈荡开，又默默地把褶皱捋平，破镜重圆。
突然，天幕与湖面倒置，他在湖面上的倒影剧烈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水而出。他感到一阵目眩。
手机的震动贴着大腿传来，王杰希恍然惊醒，这才察觉到自己身在何方，连忙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形。
片刻后，声筒那边传来叶修的声音：“喂，你在哪儿？”
“西湖。”
“别呆在那儿！人多眼杂的，别叫人认出你！”叶修的声音有点急切。
王杰希默了一下，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冰凉的湖面，再次荡开一圈碎波。
“那我能去哪儿呢？”
“……”王杰希听见叶修在那头轻轻吸了口气，语气也缓了下来，“回酒店来，我在等你。”
“嗯……”
王杰希重新把自己裹好，从湖边起身离开。湖面上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鹅卵石兀自沉默。这具身体的素质似乎不是很好，方才蹲的这一会儿让他一起身便又是一阵目眩。
他叹了口气。那个声音能带给自己的宽慰，越来越少了。
房卡在自己这里，王杰希见到叶修时，他正在酒店楼下等着。秋季一步步深入，他的双手因为畏寒而抄在衣兜里，见到他时很快地伸出来，朝他远远地挥了挥。碰上面时，那双手自然地握住了自己的手，相对而言是暖和的。王杰希僵硬地想缩回去，但那双手捉着他不放。
“手这么冷？”叶修说，“手对我们很重要的，你得保护好。”
王杰希“嗯”了一声，手上松了力道，神情淡漠地任叶修裹着自己的手捂了一会儿，然后带着他上楼回房。
“天这么凉，你以后别在外面等了，站着也难受。”回房后王杰希把装备卸下来，皱眉看着缩着肩膀跺脚的叶修。
叶修活动完了筋骨，边往床上扔外衣边笑着说：“没事儿，我都在屋里坐了一天了，外面空气也好些。”
王杰希嘲他：“你天天烟不离手的，到哪儿空气能好？”
“小王老师，你这嘴可越来越不饶人了。”叶修笑了笑，抬手边去捏他的脸，被人不耐地拍开后，很自然地转了个弯儿去掏烟。
“哎不行！愁啊，得抽一根！”他话没说完就叼着啪嗒一下给点上了，动作行云流水。
王杰希跟着他走到窗边，推开玻璃任冷瑟的秋风把自己的额发吹得翻飞起来。高处的风向好像在毫无章法地变换，烟草味随着风乱七八糟地刮到鼻尖，把他一层一层地裹起来。王杰希感觉双眼被这又凉又呛的风吹得很不舒服，眯着眼伸了手到叶修面前：“我也想试试。”
叶修拍开了他的手：“你不行。”
“我也愁。”
“愁也不行！”叶修的态度挺强硬，“这玩意儿你沾不得，跟着哥吸点儿二手的就行了。我得对老王负责。”
他口中的“老王”王杰希想都不想就知道是在说谁，望着远空自嘲地笑了笑。他顶多能支配这具身体的精神，可其他方面，却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他，他没有一点的自主权，甚至于叶修每一句关心，都是透过他冲着原主。他没法回b市，没法借酒或借烟消愁，甚至于独自在西湖边站一会儿，都要提心吊胆。
嗅着空气中的尼古丁味道直到它变淡消失，叶修识趣地没再去点第二支。他不知道有无察觉到王杰希此刻的心境，扭过头来问他：“还有三天了，队里怎么样了啊园丁同志？”
“我一直在和他们保持着联络，现在看来还没失控。”
“你这个就很模糊了啊！所以你觉得比赛有多大胜算？”
“我不知道。高英杰这孩子压力很大，我从他发给我的文字上都能感受到他快溢出来的紧张。他现在不可能操作王不留行上场，微草在账号卡上面比起临海占不了太大优势，只能从技术上突破。全队都在一刻不停地适应，不成功便成仁。但若是这一战没能击败临海，微草这赛季很可能就走不下去了。”他最后一句话仿佛轻描淡写。
叶修愣然地看着他的脸：“你现在这么能聊了？”
“这是我的极限了。”王杰希苦笑了一下，“操作、配合、战术，我什么都帮不了，只能舍本逐末，从心态上提点他们。”
他继续道：“你说过战胜临海并不难，我相信你。我也得让队员们相信自己，给予他们再多的鼓励和自信心也不为过——他们不可能会犯轻敌的错误，只可能在没了主心骨且外界流言四起的状态下自乱阵脚。”
叶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错。不过你也得相信哥提供的帮助，我可费了大力气！”
王杰希望着他笑了：“嗯，所以这次的成功与否不在于我。”
“在于他们自己。”
这天夜里叶修也照例留了下来，这是意外发生后他们第四次睡在一张床上。
“你跟队员们说你晚上去哪儿了？”王杰希在黑暗中问他。
“呃……我说竞技场得罪了人，跟人线下约架呢！”叶修在他身后含糊地乱答，语毕自己也嗤笑了一声。
王杰希也忍不住笑了，他又拿原来的自己能打十个他来说事，惹得叶修差点要起来开灯和他打枕头仗。
“你不行！”叶修煞有介事，低低地笑了起来，“你也不瞧瞧，怎么打你都还是在下面！”
又开始了。王杰希僵了一下，背对着叶修的这个姿势突然让他觉得背后发毛，暗暗地往床边又挪了一点。叶修在晦暗中把他的小动作看得分明，在身后笑出很得意的声音，但人没什么别的动作了。
夜话渐渐随着困意减少到消失，王杰希自知挪远了也没用，后半夜叶修还是翻了个身过来把他从背后抱住了。夜里的气温越来越低，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的功效增加，叶修松开手扭回去的时间也在推后——这是王杰希无法入睡时用贴着后背的心跳测量出来的。
王杰希还是会借掰开他的手的动作将其悄悄握住，压抑着紊乱的呼吸。天快放亮时，他突然感觉到不对劲，身后的呼吸节奏一下子变了，叶修似乎是醒了。
他方才摇摇欲坠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这是叶修第一次在睡醒之前还保持着抱着他的姿势。他睁大眼张开了口，想要说些什么。
“嘘——”
身后传来叶修低到几近渺无的声音。他的手依旧拢在自己腰间不曾放开，王杰希却说不出来一句话了，只感觉有什么在心底凉凉地滚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叶修松开了手，像以前那样转了回去。
比赛日终究是来到了，因为地点临近，叶修在没有比赛的情况下随队前往s市的主场观赛。即使知道不是妥当之策，但他还是不忍心将王杰希一个人留在h市，提前帮他定好了机票，让他自己小心地跟过来。
叶修说，他迄今为止四百多场比赛无一缺席的记录终究还是被他自己给破坏了。他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但王杰希看得出他有点无奈。
当晚s市也降了秋雨，寒冷稀疏，但每一滴砸在地上晕开很大的一朵。
网上的议论在今晚达到了高潮，铺天盖地的言论足以让每一个关注微草的粉丝心烦意乱。叶修在场馆看着实事赛况，交代了王杰希不要去网上看任何关于今晚赛事的讨论，有太多不善意的言论让人目不忍视。
王杰希本来也没打算看，他一知半解，但烦躁却是会双倍地压在他心头。他没有听叶修的话找一个暖和舒适的地方，而是坐在场馆附近的公交站台盯着路面上溅起的水花，在自己的鞋底涂抹上一层污色。
叶修也不知道是怎么轻易找到他的，撑着把伞缓缓地向他走过来。在他面前停下来时王杰希面无表情地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唇没说话。他无法从叶修的表情上看出答案，好像怎么猜都是反效果，面无表情像是不忍言说，微带笑意又像是强打精神。
还好这个前戏被叶修压得很短，他拍了拍王杰希的肩膀，长释了一口气：“赢了！”
“哦。”
“哦什么哦！哥跟你说话呢园丁同志！”叶修推了下他的肩膀。
王杰希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不出情绪：“那就好。”
“啧，哥跟你讲啊，临海的粉丝今晚喊声特别大，本来微草那边气氛不太对，但看他们一猖马上就对着喊起来了。我去！那气势丝毫不输你以前在的时候哈哈……你队里的小朋友今晚发挥得不错，最后收场的是英杰，很干脆利落的一击……守擂先后上了许斌和高英杰，你们微草从未被一挑……”
王杰希站起身，突然用一个手势制止了叶修继续说下去。他冰凉的手指轻轻贴在叶修的唇瓣上，轻柔地对他说了声：“嘘。”
叶修怔住了，那股凉意太透彻，强硬地顺着唇瓣钻入他的心底。
“赢了就好，但你说再多我也听不懂了。”王杰希说，他的声音压抑不住地颤抖，“对不起……那是他的荣耀，不是我的。”
他突然其来的道歉让叶修哽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王杰希站的位置不太好，雨水从挡板边缘滑落下来打在他的肩膀上，很快地洇湿了一片，可他却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叶修把伞往他那边递了递，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斜飞的雨水中。
“还有你，你喜欢的是他，那个厉害的电竞选手，不是我。”王杰希似乎是忍了很久才把这句话说出口，薄唇微微颤抖着。
叶修不由自主去掏烟的手顿了顿，还是拿了烟出来，但在用打火机时却连按了两下都没点着。比赛结束后他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又急促起来，风的扰和手的抖让火苗奄奄一息。他认命地放了回去。
他此刻面对着这张熟悉的脸，身边偶尔驶过一两辆车，没人在意阴影中的他们。叶修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冲动，他在面前这双眼睛中颤抖的星星彻底暗下来之前猛地朝他吻了过去，伞扔在地上，原地转了个笨拙的圈儿。
他吻得卖力，可接吻对象却并不配合，像一块木头任由叶修把自己弄得喘息外溢。
“你别乱想了，你和他是同一个人，走了不同的路而已。我喜欢他就是喜欢你！”叶修喘了口气，强硬地甩出这句话，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底气十足。
“如果能回去，去找那个我吧。无论在哪个世界，我一定都喜欢你。”
他想，就算王杰希去天桥底下说相声，不！就是贴膜，他也得喜欢他！
晦明不定中他好不容易挪回四处躲闪的目光，却撞上人一双哀漠的眼睛。叶修突然觉得心慌，好像自己做了天大亏心事。不，不对，还是不一样的！这个王杰希不带有他们过去的记忆，即使他属于叶修，也是另一个叶修。
那个穿着微草队服在赛场上目光灼灼的王杰希，才是他的。
“对不起。”叶修怔然地开口。
“没事。”王杰希笑了笑，眼神飘忽地挪向一边，眉头微微地展开。
他继续说：“但是你知道吗，最后的结果可能是，我和他都爱上了你，叶医生爱上了王杰希……而我，不属于任何一个叶修。”
“你把我当他的影子，我回去了也只能把他当你的影子。而他，同样只会把我当成王杰希的影子。”
“你是人生赢家啊。”他说这话时脸上无喜无悲，在广告牌的荧光下显得苍白，“可是，我还是宁愿回去。我……”
“我不想再面对你了。”
他说这话时音调突然坠入谷底，用力地把叶修盯着，身形却仿佛雨中的一片枯叶般单薄。
这番话听下来，叶修只觉得心口一次一次被他狠狠地撞击着，他想反驳，却无从开口，只知道这份疼痛是面前这个人带来的，从肉体到身心都是面前这个人。
“这一次是因为他们拼尽全力，因为难度系数还不高，勉强成了。可是，我不是他，我做不到了。”王杰希笑了一下，“一次也做不来了。”
叶修掀动嘴唇：“王杰希……”
“他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对吗？”
不等叶修回答，他叹了口气：“你也该清醒了，我不是他，就算你在黑暗里抱着我，不让我说话，我也成不了他。”
他的眼圈突然就红了。
“这对我不公平。”
Tbc
我……开始反省预定结局了……
叶神说，真他妈难做人！